现在跨国婚姻不是稀奇事，但在百年之前的清朝，中外跨国婚姻是很稀少的，有的还会遭受很大阻力。清末四川成都曾有一位“海归”胡继曾，因与英国女子海伦结婚，惊动海内外，引发外交纠纷，载入史册。现有史料都认为胡继曾是四川人，但对其家庭情况又语焉不详。近期笔者通过查阅上栗胡氏族谱，确定胡继曾是上栗市人，终于解开了这个百年历史之谜。

▲上栗胡氏族谱关于胡继曾的记载

跨国婚姻惊动高层

清末中外通婚，一般男方为华人，大多是外交使臣和留学生，女方为欧美人或日本人，少有中国女子嫁给外国人。因中外种族、文化、国情不同，当时绝大多数中国人视洋人为“异类”，把娶洋妇视为不可理喻，很多洋人也瞧不起贫弱中国，对中国人娶洋妇经常予以干涉。

▲胡继曾和海伦的中式婚礼结婚照

清朝宣统三年（年）正月，四川布政使王人文刚被清廷委任为“护理总督”不久，就接到一起棘手的中英通婚公案：“海归”胡继曾在英国留学期间结识英国女子海伦（音译为郝），在英国登记结婚，生有一子一女，年留学期满携妻子儿女回到成都。年初，侨居成都的英国女子莱丽沙写信向英国驻四川总领事陶乐尔，说胡继曾早已娶有中国妻子，按英国法律男人不能娶两个妻子，为维护英国妇女和法律的尊严，要总领事与清政府交涉，判处胡继曾犯重婚罪，并判俩人离婚，安排海伦回英国。陶乐尔接到来信后，立即致函王人文，要求法办胡继曾。

▲上海格致书院

胡继曾是何许人也？据上栗胡氏族谱记载：胡继曾，谱名有守，号琴生，年出生于上栗市一个官宦之家。曾祖父胡增瑞是道光12年（年）进士，曾任五品军机章京（年病逝）；祖父胡邦亮是胡增瑞唯一的儿子，年任浙江会稽知县时与太平军作战阵亡，清廷恩准其后代世袭州判（从七品），其生有二子，长子家仁（21岁未婚而亡，胡继曾过继为嗣）和次子家俊；父亲胡家俊过继给堂伯胡邦士为嗣，为从三品武官。胡继曾父亲年（42岁）去世后，长兄胡有为继承了堂祖父胡邦士一脉的香火，胡继曾便“兼祧两房”（家仁和家俊两房），成为胡邦亮一脉世袭州判的继承人。胡继曾年任上海格致书院教习，年考取官费留学生，到英国伦敦学习机械科，年回国，世袭州判分发到四川“劝工局”任职，民国建立后到北平交通部任职，兼任多家大学英文教授，著有《英文工业读本》（年出版），年在北平去世。

▲胡继曾著作:

年版《英文工业读本》

遭受威逼拒不离婚

因胡继曾婚前曾告知海伦，留学英国前早已娶江苏女子雷氏为妻，未生育子女，是奉父母之命的包办婚姻，海伦并不介意。按英国法律，胡有妻再娶，可将其按法律治罪。但据中国律例，胡“兼祧两房”，为延续两房香火，是可以娶两个妻子的。四川当局遂以“中西法律各异”为由不予法办，回复英国四川总领事陶乐尔。海伦也明确对陶乐尔表示，自己不愿离婚。领事馆遂将此事呈报北京英国驻华公使。

▲上世纪初的英国伦敦

不久陶乐尔去劝说并恐吓海伦：你如果不急速离开中国，清朝官方为避免中英纠纷，必将判处胡某有罪，你将无处容身，“不若速行移出，暂寓他所。”海伦态度坚决：若中国法律不容我为胡某之妻，“我愿为彼之妾，至死不离”。如果你们再干涉我，我就告知天下，我离开胡某不是胡家不肯要我，也不是我不愿给胡家做媳妇，而是“英国人之逼我也！”

年6月20日《大公报》记载，陶乐尔因屡劝无效，侮辱性地威胁海伦：“作妾，英国决不认可；若曰妓女，则英国妓女不准逗留中国！”言外之意妾与妓女没有什么区别，并且下了“最后通牒”：如不离婚回英国，将视为放弃大英帝国国籍。

海伦不屈，英国领事馆十分难堪，多次向四川当局施加压力，必欲拆散双方以挽回面子。报刊就此报道：“英领事可谓煞费苦心、竭尽其能力矣。乃胡郝氏仍不为压力所制服，英领事无可奈何，于是要求护理川督将胡姓所有差使尽行撤去，改派其充当中渡桥工稽查，名为调委，实与徙流荒野罚做苦工无异；且使其所得薪资不足供一己衣食。明明将其一家祖孙父子夫妻分离之、冻馁之，领事此计可谓妙矣，可谓恶矣……”

原来，因英国人施加压力，四川当局撤去胡继曾在四川省“劝工局”的职务，把他派遣到接近西藏极为偏僻的川边，去当工地上的稽查。英国领事馆还专门规定，在成都的英国侨民一律不许资助海伦，想让海伦在胡继曾外出、一家人陷入困境之际，被迫同意回英国。据《大公报》记载：“本地之行政官曾向英领事曰：‘若胡郝氏甘受苦楚，仍不思分离，将如之何？’领事曰：‘我将劝导之，威迫之。’行政官曰：‘如是须若干日。’领事曰：‘半月不成，则须一月。’行政官曰：‘若胡郝氏始终不从，将若之何？’领事曰：‘无法矣，只可作为罢论。’”

时局巨变终成眷属

这件国际“跨国婚姻”风波，表面上是英方为维护一夫一妻的现代婚姻制度引起的，与当时两国婚姻制度的差异相关，实质是英国对中国的“强权外交”。胡继曾、海伦为保护自己的婚姻幸福，不受威逼，获得舆论的广泛同情。《大公报》最后评论此事：“胡郝氏与胡姓结婚，为个人情爱上之问题，与第三人毫无关涉。今英领事强以国际问题牵涉，逼令胡郝氏离婚，质言之强国妇女不肯嫁于弱国人民，而弱国妇女尽可作强国人民之妻之妾之玩物。噫，可胜叹哉！今胡郝氏至死不离亲爱，如此坚忍……可敬可叹！”

▲左二为胡继曾和海伦的儿子

——民国空军中将胡伟克

这场外交风波本来还要掀起些浪头，因为年6月四川“保路运动”风云突变，英国四川总领事发出文告进行威胁：“如果中国不赶快平息四川的反叛，英国就要进行干涉。”不久四川保路同志军进逼成都，英领馆人员撤离。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，不久清朝政府垮台......胡继曾和海伦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。最让英国人大跌眼镜的是：后来胡继曾和海伦的婚姻十分美满幸福，其在伦敦出生的一儿一女，都很有出息，儿子成为民国空军中将，女婿则是民国陆军一级上将。

▲胡继曾和海伦的女婿——民国陆军一级上将陈大庆

作者：柳习文

编辑：小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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